《少年的你》之后，又来一部青春片佳作
少女恩熙在速写本上涂鸦着漫画人物，浑然不顾讲台上老师的喋喋不休。这是一节普普通通的英语课，她也如平常一样神游万里。直到老师点恩熙回答问题时，她才手忙脚乱地收起速写本。
她颤巍巍站起来，顺着同桌的提醒，结结巴巴地讲着英文。老师锐利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，同学们也在低声嘲笑她，难堪与尴尬的情绪将她紧紧包围。然而，她很快在课间恢复过来，看着男友的甜蜜短信笑开了花。
这是韩国电影《蜂鸟》的开头一幕，一个标准的青春片似的开篇，有无法避免的出糗，也有少年特供的心动。你可以在很多青春片中，找到相似的桥段。
但《蜂鸟》绝不是一部平凡无奇的青春片，她是年轻女导演金宝拉的长片处女作，曾在多个电影节中获得提名与奖项。
在今年年初的第69届柏林电影节上，《蜂鸟》荣获新生代青年单元的评审团大奖。前段时间大热的国产青春片《少年的你》因技术原因从该单元退赛，两部来自亚洲的青春片本有机会正面角逐。
比起高类型化的《少年的你》，《蜂鸟》的剧情更为平淡，甚至让观众无法轻易概括影片内容，观闭只记得一些淡淡的成长印痕。
1994年，少女恩熙升入了初中二年级。
作为青春片女主角，她实在是太普通了一些：生长于不穷不富的家庭，家中父母和兄姐对她的态度也不咸不淡，交往着不爱也不讨厌的男友，拥有一个不冷不热的闺蜜，日常生活不悲也不喜。
1994年的韩国，发生了三件大事：在100多年一遇的高温夏天，家家户户都在炎热中关注着世界杯比赛；夏天还没有结束，朝鲜总理金日成突然去世，南北和平会谈被搁浅，韩国人民都担心着开战；硕果累累的秋天来临，“圣水大桥塌陷事件”又造成了全民的恐慌，政府公信力的下降。
电影里的故事，恰好发生在初夏到深秋之间，串起了这三件大事件。在三件大事的空隙间，塞满了恩熙生活中的琐碎小事。在恩熙看来，她内心世界的巨变，远比现实中的大事记更为重要。
父母的关系一如既往地反复，时而大打出手，时而相敬如宾。生计的压迫，让她们无瑕照拂这个青春期女儿柔软又脆弱的心境，也无力去管教殴打恩熙的好学生哥哥。
与炽烈表达爱意的男友之间的感情同样经不起考验，他可以把相同的情话讲给另外的女孩听，也可以头也不回地被严苛的母亲领走。
恩熙的闺蜜可以和她一起笑、一起闹、一起抽烟、一起蹦迪，却不能一起经受他人的责罚。闺蜜丝毫没有犹豫地出卖了她，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足以让人心存芥蒂。
亲情、爱情、友情都给了少女当头一棒，让她沉浸在自我悲悯的情绪中。加深这种哀怨的，是恩熙的耳病。一个小小的手术可能会造成面瘫的后遗症，这让她忧心忡忡又无处发泄。
生活中唯一的安慰是补习班的中文老师，一个洒脱恣意的年轻女子。她教恩熙学习汉语，给她泡乌龙茶，听她讲述困惑与失落……
（“相识满天下，知心能几人”的古语，正符合恩熙的心境）
导演设置了两组对应的女性关系，核心均为恩熙。
其一是老师与恩熙，恩熙将其视为楷模和知己，渴望活成她那种通透的样子。
其二是恩熙与学妹，学妹小心翼翼地表达了对她的追随与喜爱，可惜这种感情只持续了一个学期。
两组关系，都或多或少地笼罩了一层同性之爱的薄纱。你无法判定，这种仅存于相似女性身上的共情力，是崇拜亦或爱恋？
如果说“世界杯”和“金日成”只是刻意插入的时代元素，那么“圣水大桥”则是内核与表征的统一。桥塌了，留下巨大的缺口；恩熙心中的情绪也达到临界点，如潮水一般决堤。
把《蜂鸟》放置于国内的青春片体系中，一时很难找到对标的电影。
今年最优秀的国产青春片《过春天》和《少年的你》都有详实的文本，扎扎实实地讲好了一个有起承转合的故事（水客少女/被欺凌少女的遭遇）。
《蜂鸟》由无重心叙事构成，少女的故事呈散点状分布，能引起人共鸣的是微妙的情绪。
概括地说，前者像小说，后者更像散文诗。两者无高下之分，皆可算作优秀青春片的范本。
如果一定要找《蜂鸟》的风格根源，那大概是台湾导演杨德昌的《一一》+《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》。它借鉴了前者涓涓如细流的成长物语，也捕捉到后者对于个体/时代伤痕的复调叙事。
导演金宝拉在访谈中提及，创作团队参考了《一一》的外景设置，希望观众能从中体会到像电影《一一》那样的怀旧之情。被问及如何构思人物关系时，她坦言：“希望这是一部看似平淡却又细腻丰富的电影”。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描述杨德昌的大部分电影。
《蜂鸟》是导演金宝拉的第一部长片，亦可视为处女作短片《竖笛考试》的某种延续。短片讲述了儿童恩熙面临着人生的考验——竖笛考试。1988年，时值韩国举行奥运会之时。巨大的时代节点和微小的个人印记相互映照，这一手法被继续用于《蜂鸟》中。
女孩恩熙的成长过程被一点点填充，正如导演金宝拉对往事的温情追忆。两部具备自传性质的电影，均加入了金宝拉的成长经历。例如《蜂鸟》中教师和女学生之间的奇妙缘分，就改编自导演青年时期的真实经历。真实的力量也让全片最具“编排性”的情节显得格外动人。
对于28岁的年轻导演金宝拉而言，女孩恩熙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，她以后的创作可能会延续这一角色或名字。
对于普通观众而言，《蜂鸟》的意义在于见众生、见自己。
你或许会忘却片中的故事，但你不会忘记沉闷家中的气息，不会忘记青春驻留的楼道，也不会忘记被阳光眷念的发梢。她的故事，你的过往，慢慢在脑海中交织，成为观影经验或自我回忆。
我们与恩熙没有什么不同，都像体积极小的蜂鸟，在冰冷的寒夜，在无人的角落，在广阔的天空，一刻不停地振翅飞翔，追寻着存在的意义。
转自：24楼电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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